第16章 归来的鹰与新生的铁

当亚恩和他的探险队残部再次出现在鹰巢城的视野中时，迎接他们的，并非凯旋的号角与欢呼。

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、沉重的寂静。

城墙上的哨兵最先发现了他们。那支队伍不再有出发时的昂扬与整齐，他们衣衫褴褛，步履蹒跚，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。更令人心碎的，是他们身后那几具用简易担架抬着的、被染血的亚麻布覆盖的同伴尸体，以及几匹驮着阵亡者遗物的、空荡荡的战马。

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整座城堡。人们自发地从屋舍、工坊和集市里走出，聚集在通往城门的大道两旁。他们没有喧哗，没有议论，只是默默地站着，用一种混杂着悲伤、敬畏与期盼的复杂眼神，注视着他们归来的领主和士兵。

亚恩走在队伍的最前方。他身上的硬皮甲已经有多处破损，脸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与烟尘，左臂用绷带吊在胸前，每走一步，肋骨传来的剧痛都让他眉头微蹙。但他挺直的脊梁，却像一杆永不弯折的标枪。他的眼神不再仅仅是锐利，更增添了一种深邃与沉凝，仿佛在那片幽邃的森林里，亲眼见证过地狱的景象，并从地狱的烈火中走了出来。

当队伍踏入城门的那一刻，亚恩停下了脚步。

他环视着眼前这些神情各异的领民，他们的脸上有关切，有恐惧，但更多的是一种询问。他们在无声地问：我们安全了吗？那些潜伏在黑暗中，夺走我们亲人、让我们夜不能寐的恐怖，真的消失了吗？

亚恩缓缓抬起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。

人群的寂静，达到了顶点。

“我们失去了八位勇敢的兄弟。”

他的声音沙哑，却异常清晰，传遍了整个庭院。没有激昂的开场白，只有最沉痛的陈述。

“他们是猎人罗夫，士兵汉克、皮特……”亚恩逐一念出了每一个阵亡者的名字。每念出一个名字，人群中就传来一阵压抑的、低低的啜泣声。那是阵亡者的家人、朋友。

“他们没有倒在与邻邦的战争中，没有死于刀剑之下。他们是为了守护我们所有人，与盘踞在幽邃森林深处的、真正的黑暗战斗时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。”

亚恩顿了顿，目光扫过那些悲痛的面孔，声音陡然拔高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与决然。

“但他们的牺牲，是有价值的！我向你们保证，他们的血没有白流！我们找到了邪恶的巢穴，我们摧毁了那污秽的源头！从今天起，幽邃森林里，再也没有会发光的怪物，再也没有吞噬生命的血肉祭坛！那片森林，将重新回归它本来的面目！”

他指向身后那片曾经令人闻之色变的黑暗林海。

“他们的牺牲，为我们赢回了土地，赢回了安宁，赢回了未来！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，将不再有来自深渊的威胁！”

庭院里依旧寂静，但气氛已经悄然改变。悲伤仍在，但一种名为“希望”和“骄傲”的情绪，开始在人们心中萌发。

“我们将在鹰巢城最高的城墙上，建立一座‘英灵碑’。”亚恩宣布了他的决定，“每一个为守护这片土地而牺牲的战士的名字，都将被镌刻在上面。他们的事迹，将由我亲自撰写，让我们的子子孙孙，都永远铭记，是他们的勇气，为我们换来了今日的光明。”

“现在，让我们，以一个战士的最高礼仪，迎接我们的英雄，魂归故里！”

亚恩侧过身，庄重地向那些盖着白布的担架，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
他身后，卡尔和所有幸存的士兵，也同时行礼。

人群中，不知是谁第一个单膝跪下，紧接着，第二个，第三个……如同一片被风吹过的麦浪，大道两旁所有的领民，无论是男人、女人还是孩子，都自发地单膝跪地，低下了他们的头。

他们以这种最质朴、最庄重的方式，向逝者致敬，也向他们这位带领众人走出黑暗的领主，献上了自己最崇高的敬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