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9章 铁证如山
郤克被软禁府中的消息,如同投石入水,在新绛激起的波澜远比表面上看到的更为剧烈。郤氏一族及其党羽惊慌失措,郤府门前往日车水马龙的景象骤然冷清,取而代之的是宫中派来的甲士肃然把守,隔绝内外。而与郤氏有隙或原本中立者,则暗自拍手称快,议论纷纷。市井流言更是如野火燎原,将郤克描绘成专权跋扈、意图不轨的奸臣,连带着他往日那些侵占田产、纵奴行凶的劣迹也被重新翻出,传得沸沸扬扬。
司寇衙门一时间成了整个新绛最忙碌也最受关注的地方。魏颙移交的人犯、证物被严密看管,司寇亲自坐镇,会同韩厥指派的中军司马属官,连夜进行审讯与核实。那被俘的郤氏头目在严讯之下,又招供出一些郤克指使其在邯郸进行破坏、收买匠人、刺探军情的细节,虽未直接涉及截杀魏颙,但已坐实郤氏干预边城、图谋不轨的罪名。至于那些“密令”和身份标识,经过初步查验,笔迹、印鉴皆与郤氏常用之物高度相似,虽不能百分百断定,但已是极其有力的旁证。
韩厥在审阅了初步卷宗后,心情沉重而愤怒。他原本只知郤克与赵朔争斗激烈,却未料到郤克的手已伸得如此之长,行事如此毫无底线。他再次入宫面见晋景公,恳请君上务必严查到底,以正国法,儆效尤。
晋景公的面色比朝会时更加阴沉。郤克的罪行一桩桩摆上案头,令他既震怒又心惊。震怒于郤克的胆大包天,心惊于卿族势力膨胀至此,竟敢私动甲兵、干预边政、构陷大将!这已经严重动摇了他的统治基础。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赵朔的猜忌与压制,是否反而纵容了郤克这类人的野心?
然而,就在司寇衙门加紧审理邯郸一案,晋景公内心天平开始摇摆之际,一个更勐烈、更直接的“证据”,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,轰然撞入了所有人的视野。
狄寨。
范鞅严格遵循赵朔的指令,在击退郤氏死士进攻后,加强了隐蔽与戒备,同时,对俘虏的两名重伤郤氏死士进行了分开审讯。这两人起初还咬牙硬撑,但在范鞅凌厉的手段和出示了部分从他们身上搜出的郤氏信物后,心理防线逐渐崩溃。尤其是其中一人,伤势较重,失血过多,已然奄奄一息,求生的欲望压过了对郤氏的恐惧。
范鞅看准时机,依照赵朔的密令,在这一天深夜,刻意放松了对这名重伤俘虏的看守,并“疏忽”地留下了些许可助其挣脱束缚的缝隙。同时,寨子东侧一处较为隐蔽的出口,守卫也“恰巧”出现了短暂的空白。
那名重伤的郤氏死士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,果然挣扎着利用那点缝隙弄松了绑缚,趁着夜色和“守卫疏忽”,踉踉跄跄地爬出了石屋,又侥幸躲过了几处明哨,竟然真的从东侧那个缺口逃出了狄寨!
他不敢停留,凭着记忆和对地形的模糊印象,在雪地里连滚带爬,向着新绛方向亡命奔逃。寒冷、失血、恐惧折磨着他,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逃回去!告诉主上,狄寨里有赵朔的精兵,有被抓的同伴,还有……还有他们奉命前来寻找或摧毁的“东西”!
他不知道的是,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,始终跟着两个如同鬼魅般的影子。那是范鞅派出的、最擅长追踪和隐匿的武卒老兵。他们的任务不是抓他回来,而是确保他“顺利”逃回,并在必要的时候,“引导”他走向该去的地方。
这名重伤的死士运气似乎不错,在天色蒙蒙亮时,他遇到了一队早起的樵夫。他谎称自己是遭遇盗匪的商队护卫,侥幸逃生,恳求樵夫带他回城。好心的樵夫见他伤势严重,奄奄一息,便用柴车将他载上,送回了新绛。
入城后,死士挣扎着指明要去郤府。樵夫虽然对郤氏名声有所耳闻,但救人要紧,还是依言将他送到了郤府附近。然而,此时的郤府已被甲士封锁,闲人根本无法靠近。死士远远看到府门前的甲士和肃杀气氛,心中一凉,知道主上恐怕出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