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
夜,阴雨霏霏,在柏文的书房里,羽裳陷入一种深沉的冥想中。一任细雨飘飞,一任夏风恻恻,这雨雾朦胧的淅沥声流泻在空气里,敲碎了沉静的夜。她转过身来,只见柏文一脸的温情蜜意,那下唇浮起关切的笑意,静静地注视着自己。她扬起那两排细长翘首的睫毛深深地凝视着柏文,在她柔和的眼波里闪耀着金光碧水。如诗如梦的眼眸里盛满了无尽的感动与深情,嘴角上泛起一层看似落寞的、失意的笑容。羽裳一时情难自制,立即凑上柏文那炽热的嘴唇,挤压着、吮吸着、缠绵着……这种心慌意乱的吻压迫得使柏文窒息,他感觉她的心跳是那般沉重,那般狂野。随后,羽裳渐渐地离开了柏文的嘴唇,她睁开了那对碧水盈盈的眸子,盛载了恳切深沉,又带着股淡淡的悲伤和祈求的味道。
“羽裳。”他先开口。
“柏文,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。”她炙热地凝视着他。
“你都知道了吗?”柏文猜想医生已经向她说了实话。
“这种病还是无力回天,所以你不惜重金用进口药控制青萍的病痛是吗?”她的声音犹如耳语一般,盛载着千丝柔情,万般恩挚。
柏文没有说话,他只是淡淡地默认了,一切的一切,已然不能再用感激二字了。羽裳此刻被那滚撼动的浪潮包裹得无以复加,仿佛天地万物顷刻混沌成一片,一时之间无法思想,无法分析。在一片朦胧的“雨雾”里,忽然飘过一抹清晰的意识,她字字清脆地说道:“我爱你!”
他的眼睛游移了一瞬,低低地、眩惑地问:?“如果——如果没有青萍,没有我所付出的一切,你还会爱我吗?”
羽裳眼里蓄满了泪,顷刻扑簌滚落,她轻轻呓语:“会!我爱你!一直都深爱着你!”
他被她这样的热情燃烧着,起伏着,心醉神驰,再难遏止,一把抱起她,吻住了她,浓情如酒,醉意盎然。
“羽裳,什么时候带青萍去见你母亲和外婆呢?”他紧紧搂住她的腰际,面颊倚在她那飘拂着细发的鬓边,那略微低沉而美好的嗓音。
她缓缓移开柏文的身子,背向着他,迷惘地、无奈地说:“这也是我最怕的问题,好几次青萍都问这样的话,我总是嗫嗫嚅嚅的,借机推脱掉了。我何尝不想?可是按照青萍现在的处境,我怎么忍心让她去见母亲?母亲得知后会痛不欲生的。与其这样,她还不如不知道的好,让我这个做姐姐的,来陪伴她的余生吧,母亲所亏欠她的,我来还!”
“可是,你不知道青萍有多么想见你母亲,你让她们团聚,共享天伦之乐不是更好吗?青萍的确时日不多了,即便到了生命的一刻,有至亲围绕,我想,她也能走得安心些。我知道,你担心的是你母亲,但是以你母亲的承受能力也许超乎你的想象啊!”
“不,不能见,就是不能见!我知道我这样很对不起青萍,对她实在太不公平,可是我完全是为了母亲所考虑,事情就是无法两全。”
“那你一直信誓旦旦地要找妹妹,你如何向你母亲交代?难道告诉她,这个妹妹永远也无法找到吗?其实她真正存在过,你也一辈子都不预备向你母亲坦白吗?羽裳,我知道这是个善意的谎言,可是你不得不承认,这的的确确是个永久的‘欺骗’啊?如果我是你,我会带青萍去见母亲,如果我是你母亲,我会坦然承受一切的一切。”柏文的声音是急促的、激越的。
此时,羽裳在这种念想中沉沦、挣扎、徘徊……半响,她才开口:“我只是怕母亲知道后会伤心欲绝的。”她的声音艰涩而颤栗。
“这是不可逆转的事实,羽裳,你看青萍天天嚷着要见母亲,你为什么就不能满足一下她呢?她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流失,羽裳,你真的忍心吗?”
她那一对眸子浸之水雾中了,回过头来,低低地呓语:“我宁可让青萍恨我,都不愿意再次看到母亲沉痛悲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