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
“你一再考虑你母亲的感受,为什么你却不怜悯青萍垂死的处境呢?”柏文的语气更加激动急促了。
羽裳望向他,此刻一如初次的彭柏文,他那股“骨高气傲”的一面又涌现了出来。她泫然欲涕了,滞重地凝望着柏文。
“你怪我?你凶我?”她的声音生硬而僵涩。
“我不是凶你羽裳,我只是觉得你太无视青萍的感觉,连这个小小的心愿你都不能让她满足,你好自私!你这样‘欺骗’你的母亲,根本就是愚孝!”他字字铿锵,面容郑重。
“愚孝?你说我愚孝?如果青萍不是绝症晚期,我一定义无反顾带她与母亲团聚,可事实就是如此地残忍。也许你觉得我专横固执,可是我有我的苦衷,请你谅解,我母亲她朝思暮想的等待,换来的却是丧子之痛!人没有希望,自然也就不会失望。既然——既然你觉得我如此自私,如此自欺欺人,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?”她的声音仿佛从一个冷冷的冰窖中传来。
柏文没有说话,只是一味地盯着她,盯着她,眉宇呈现的只是一片焦灼与失望。
“我是因为爱你才跟你在一起的,也不会因为你的‘自私’而就此放弃爱你。羽裳,为什么你的天平如此偏向你母亲呢?青萍也同样是你的亲生妹妹啊。两个都是你至亲的人,你这样做是同时在‘摧毁’她们两个啊?”
羽裳又生冷地、沉肃地开口:“什么叫摧毁?我不赞同你的看法,她们是我的母亲和妹妹,我会为我的决定承担一切。谢谢你对青萍的照顾,谢谢你对她费用的支出,我明天就带她出院,转到另一家医院再去治疗。从此以后,你都不要再干涉我的事情!青萍,她是我的妹妹,不是你的妹妹!”
柏文见此气氛剑拔弩张,空气里充塞着一片沉寂与僵硬。她的意思是分手?那两个字并没有从她嘴里说出来,这是在一起以来,第一次,第一次因事争执而吵得面红耳赤。
柏文沉稳地道:“你刚才还说你爱我,我们要长相厮守。你是成年人,请你做事有头脑一些,你这是又是何必呢?你跟我生气,犯不着拿青萍的身体开玩笑,她现在好不容易养成了这样好的状态,你又——如果万一……”
“万一什么,大夫都宣判青萍‘死刑’了。”羽裳的声音清冽递进。
“所以你依然固守自己的观念吗?你是女子师范的高材生,应该走在时代的最前端。我认识的羽裳是善良、智慧的,可是你一直在逃避问题,你根本不敢面对现实!”
柏文深深的责备嵌入了羽裳的灵魂深处,她几乎感到无地自容,掩面跑了出去,不愿站在这里再受柏文的“谴责”……
任凭晓月初坠,任凭雨丝沥沥,羽裳奔跑在蛰伏萧索的雨夜中,她丝缎般的长发被雨水浸湿了,白皙的脸颊上挂满了断线的雨珠。她回首而望,街道上冷冷清清,杳无人影。柏文,柏文,他没有追上来,一股怆然的情绪瞬时涌上了心头,泪水溢了出来,糅合了雨色。她踉踉跄跄地跑回了家里,用干毛巾擦拭着雨水,她望着墙上的时钟,已经是凌晨了。这时,徐氏从房间走了出来,她精神抖擞,在她的眉间眼底丝毫找不出已经睡过的痕迹。原来,母亲迟迟不肯安寝,只是为了默默地等待自己回来。徐氏见她泪眼狼藉,那浓密湿透的头发披泻在耸动的肩头上,心疼地问道:
“羽裳,你怎么回事啊?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?你淋雨了吗?柏文呢?他怎么没送你回来?”
羽裳即刻扑到了母亲的怀里,低低地呜咽着。“怎么了?他欺负你了吗?”徐氏关切地问。
羽裳摇摇头,语不成声地说:“妈——我们——我们吵架了。”
“嘘,声音小一点,你外婆身体不好,好不容易睡下,别吵醒她。吵架?因为什么?”
“我……”羽裳的脑子掠过一片清晰的意识,哦,不,不能告诉母亲是因为青萍。
徐氏见羽裳神思